Sunday, 22 January 2012

北京‧畫

京城最顯眼的除了主席的像,還有主席的字,〝中國美術館〞自然跑不掉。

去看的六位大師,李可染、潘天壽,蔣兆和都吃過文革的苦,能活過來,是中國美術的福份。任伯年、黃賓虹、齊白百活不到文革,是大師的福氣。美術館藏的,除了大師的畫,還有他們的酸苦。主席要革的命,在館中,當然沒有展覽出來。

畫展的名稱叫〝超越傳統〞,除了大堂的高幹題序之外,大師的生平間略,展畫的題目年份,加起來字數也多不過這篇文章,大師如何〝超越傳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原因,我想有兩個,一是進館不收費,請不起專人寫文章;二是中國美術教育辦得好,全國都是專家。中國人愛看畫,不用想。

大堂非常暗談,典型的唯物主義,人民眼晴亮。簡介說美術館是民族風格建築的示範,琉璃古閣,就是不愛光,也省電。
雖說蔣兆和的水墨人物寫實感強,但其作品題材多是人物,少有其它,一生都貫徹著一種模式,也沒突破,嚴格來說,與其他五位大師並列,有點拼湊。差不多先生,從未離開過。徐悲鴻比蔣兆和更早用水墨寫真人物,開拓一代的寫實風氣,格局更大。徐的水物人體,比誰都膽敢超越傳統。不知為甚麼,蔣兆和就是不畫人體,看過的只有一幅《搔背圖》,裸得一半,不肯見人。徐悲鴻的問題是慨念先行,沒有齊老的率性自然,更糟的是,他一生都東奔西跑,成名過早過急,缺了黃賓虹的專注。怎說,他的馬,如齊白石的蝦,也是一絕。可能北京已經有座專館紀念徐悲鴻吧,但它在 2010 年九月已關閉,重開無期。
楊國強 《一塊紅布》2011
在美術館除了大師,還有學生。踫上了〝中央美術學院油畫系第 16 屆研究生班作品懷〞。中央美術院成立於 1950年,首任院長是徐悲鴻,這班新進畫家,說上了便是徐的徒孫吧。徐悲鴻一生都致力美術教育,因為他相信蔡元培,美藝教育可以拯救一個民族的靈魂。徐在北京、上海、南京、杭州多所藝術學院教過畫,「以西畫技法改良國畫」,貫徹始終。國畫源遠流良,說實在,徐悲鴻的〝改良〞只是輕煙一縷。
反而,徐對中國近代藝術最大的貢獻在油畫。吳作人、艾中信、董希文、現任院長靳尚宜,都是他教出來的。徐堅持以素描寫生為一切畫技的基礎,人體少不了。徐悲鴻嚮往西方的古典,他的油布上,人體是生命的頌讚。如今,他的徒孫有不同的嚮往,人體是生命的質疑。半個世紀,身體變了很多,京城也變了很多。所以我說,〝超越傳統〞沒有徐悲鴻,你說怎成?


蔣兆和《毛主席像》

徐悲鴻做了三年院長便離世。很多人都說他幸運,不用進牛棚。蔣兆和的命運,可就坎坷得多。文化大革命時,水墨都是〝黑畫〞,跟其它大師一樣,蔣兆和關進了牛棚,不得作畫,天天寫檢討,死過不知多少次。最後,蔣捱不住,便自薦為主席畫像,才吃少了苦頭,往後還畫了許多工農兵,歌頌新中國。

2009 年的一次秋拍,主席的像賣了 386.4萬元,報上說,蔣兆和的畫是最好的投資,因為同場蔣的另一幅《中國人民站起來》賣得 1904 萬。蔣卒於1986 年,一生畫了不少京城小人物,若他活得到今天,我想,還有一幅他要畫的,《中國人民富起來》。

如今,中國的畫家也富起來,美術館的建築也顯得過時,配襯不起內裡的國寶。我想,大師在天上,還是最關心中國人的靈魂,要讓他們好好地看畫。

得聞美術館要擴建,滿心歡喜,起碼也可拆掉美術館旁的舊象,添點美藝。

拜別主席的字時,館外夕陽正好,不捨夾雜著唏噓,心想,中國還有很多命要革。

例如,館裡的手提電話鈴聲、小孩嬉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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