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26 July 2012

《金陵十三則》之今天不上中山陵


朱元璋統治了中國三十一年,史稱洪武之治,他在位確實做到簡儉寬民,看他的皇城--再跟他的子孫在北京搞的比較--便可以有個譜。他的重農抑商政策,得使民間經過多年戰亂後生產再度活躍起來,朱棣確實承繼了一個富裕的皇朝 (不然他哪來錢貲興建北京皇城,派鄭和七下西洋) ,憑這點吳晗就認為他是個好皇帝。也不知道,1912年孫大總统領著文武百官謁明孝陵是為否了這個原因。若果是的話,倡建中山陵的國民黨要員未免對出名儉樸的孫逸仙似乎明擺著就是不敬了。

中山陵的耗費,前文說過,不贅。然而,中山陵興建前期,中國還處於南北分裂的陰霾,到中後期 (1927年開始) ,蔣介石北伐成功,旋即清黨,濫捕濫殺黨內左傾分子,擺明是違背孫的〝聯俄容共〞政策 (此政策明智與否,暫且不論) ,宋慶齡不只曾對美國記者斯諾說過蔣背叛了孫的三民主義 ,更且寫過信罵過他:「孫中山為了工農的幸福奮鬥了四十年,他們現在正受到無耻地打著國民黨旗的殘暴的反對派的屠殺...... 而你們卻敗壞了我國革命,把革命變為口頭上追思孫中山的一小撮卑鄙軍閥手裡的工具。」
1929年的那場奉安大典,宋慶齡當然有參加 (她可以說不嗎?) ,不知在她眼裡,看得到多少副真誠的面孔?

今天到中山陵〝謁陵〞說來又真的有點詭異,共產黨對孫逸仙的官式稱謂是〝革命先行者〞,偉大與否,在階級鬥爭為綱的歷史唯物主義下,還不至於得享受高于明太祖的榮譽吧。說也奇怪,共產黨沒有把孫氏從神壇扯下來,文革也沒動它分毫,歴來還是外國元首訪華時專程到訪的重地。現今還把它交給一所旅游企業管理,雖然免費開放,中山陵到處都是小吃亭子、紀念品店,林林種種,少說也有半百,連最高處的銅像廳外邊也少不了食物的混濁味道、遊客的喧嘩、孩子的哭叫、閃光燈的炫耀,相對著廳外左右排開的挺拔剛健如龍爪般的古槐,教人哭笑不得。你說,奉安的〝恭奉〞和〝安泰〞在哪?有歴史學家說大明帝國是「一個多重性格的時代」,我在中山陵頂峯上看的,大概可以說辛亥革命之後,是一個精神分裂的時代。

台灣教授逯耀東有一次在南京訪中山陵,「站在陵園大道,遙望山坡上雲白的石階,遊人如織 (?) 。陽光照在靈寢藍色的琉璃瓦上,似蒙上淡淡的一層塵。我廢然而嘆:『此陵暫不謁也罷!』於是我倆默默坐在路旁林蔭的石凳上,一種歷史的悲愴窒塞胸間,使我有泫然欲涕的感覺。

老饕即是老饕,從人擠的中山陵走出來,逯教授首先想到的便是到南京夫子廟吃午飯。坦白說,我就是讀著他的〈從城隍廟吃到夫子廟〉吃過了上海的城隍廟(很失望) ,然而到南京怎麼都要一訪夫子廟的--雖然我是在去過了夫子廟才訪中山陵,因為想在臨別之前向總理致敬,好告別一個時代。

先別說夫子廟,我在南京的第一頓午飯,是在南京大學吃的,是個大大的驚喜。
到南京的第一個早上,急著到南大探訪徐師,當然是〝尊師重道〞,更且可求指點金陵尋吃之道。在台灣,著名的小吃夜市多是近大學校園,給大學師生吃出名堂,我期望南大週邊滿是好吃舖子。誰知老師領我到一座頗為現代的高樓,獨樹在古雅的校園有點突兀,我心裡懷疑會是甚麼新式中菜。

甫進門看見排排的桌椅,明顯是學生食堂,暗忖南京的大學生也吃得多好,飯堂也有美食。到登上二樓時便進入了一廳子的雅座,老師才告訴我這是南京老店「狀元樓」辦的,金陵好吃,大學也不例外。老師快快便點了:白汁長江鮰魚、淮安軟兜(即紅燒膳背) 、芦蒿炒香干/臭干、麻醬海蜇頭、南京鹽水鴨、小籠包,再加四瓶天目湖啤酒.....(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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