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石澳村,除了幸福,也會找到驕傲和好客,很多其它〝原居民〞村子沒有。歷史的風霜,在石澳村,不是土地霸佔的依據,而是土地人間的寬慰。在石澳村,沒有非我族類,沒有問你從何來,來了便是朋友。
這裡的人,好像明白,海風每天都有,客人不是每天都來,珍惜的是相聚。
老標在村上第一個 landlord 是他在澳洲時同學 Daniel 的媽媽葉太太。老標初來時病了一場,還是葉媽媽煎的藥管用,此後還多了湯水,租客好像找回母親。Daniel 跟著回港,老標和他好像一家兄弟。幾年前 Daniel 突然撒手,老標傷心得很。曾經,Daniel 在村子走得很前,常跟政府週旋,老標與他也攪過遊行,要求改善村子的衛生和醫療,今天石澳的可人,老標常說,Daniel 大大的功勞,石澳灘頭,該有他的塑像。
伯父有三個兒子、五個女兒,老二 Ray 自幼聰敏,家中最能唸書。伯父本是個海員,深知教育的重要,便送老二往澳洲悉尼大學,唸建築,在 1960 年代,很大膽。


1970 年代初,Ray 回港發展,殖民地比他離開時換了土壤,很快,他開了自己的公司。我問他那會不會是香港第一代華人 architectural firm,他笑得很滿,只說 maybe。
今天,Ray 喜歡別人喚他 artist,事實上,他畫的畫也有五星酒店用過,他的事蹟也上過了報頭,他住的屋子,自己設計,也不知上過了多少次電視。
骨子裡,Ray 也是個 business man。


1980 年代,香港經濟起飛,尤其是金融業,Ray 很多租客不是 banker 便是 lawyer,都愛石澳的海。那時,Ray 告訴我,灣裡多是遊艇,他自己也有一艘。2009 年,金融海嘯,灣裡只留下浪頭,Ray 靠海的屋子,看過很多蒼桑。
1990 年代,香港準備回歸,一批人遠走,也有一批人進來,多是外國記者,多是 Ray 的租客,愛這裡的 Bohemian lifestyle,房子多彩,村子秀麗。
Ray 一生工作只不過十多年,改建石澳村的房子後,便不用工作,駕起遊艇,縱橫四海,一次瀕死的意外之後,他便在陸地上當起 artist,在家畫自己的色彩,閒時投資股票,午後帶兒子漫步村子,跟租客聊天。我問他有沒有想過當村長,他答因為自己野性難馴,當過 PR 還可以,村裏朋友多,可以幫村公所籌款,「石澳特產,artist 加 business man。」我說得羨慕。
Ray 的祖屋在村子中心,還住著他的哥哥和嫂子,哥哥一直是農民,跟我談攝影,頭頭是道。當 photographer,原來是哥哥年青的夢想,弟弟往澳洲唸書時,哥哥便要到田裡工作持家。
大抵,幸運總是繞著弟弟走。
Ray 有過三段婚姻,最後的太太嫁他時,他已經 66 歲,第二年便給他生了唯一的子嗣,中菲混血,他說是一生中最大的幸運,他給兒子改名〝明星〞,願望他一生燦爛。

離開 Ray 的屋子時,霎時閃過一個念頭,有天屋主撒手,屋子便應該改建為紀念館,展覽主人的作品,和他一生的幸運,告訴來訪的朋友,石澳村子,是處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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