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說揚州,風流韻事說到了歐陽修、蘇東坡和秦少游。
歐陽修和蘇東坡不是揚州人,只在揚州當過很短時期的太守,最使他們夢縈魂牽的不是揚州,歐陽修的是洛陽,蘇軾的是杭州。
秦少游才是揚州人,出生於高郵。王安石說揚州高郵多產奇士,但他的心胸卻似乎容不下這位揚州來的奇士。秦少遊足以千古的《鵲橋仙》,「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卻將他 label 成為〝婉約派〞,成何大事?事實上,秦觀要連考三次科舉才可以及第,及第了卻又夥上了蘇大學士,好詩慕古,不為權勢所催,屢遭貶謫。
秦少游不錯是文采風流,「漠漠輕寒上小樓,曉陰無賴似窮秋」,文字細絮如絲,怕大學士也不及其「纖雲弄巧」。可是,若果有讀過他的《淮海集》裡的〈兵策〉等經世韜略,便會看到詩人一顆報國的雄心,「少年豪雋氣如虹,匹馬雄趨仰令公」。蘇東坡不錯是豁達寬拓,卻少了點少年英雄,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蘇、秦惺惺相惜令人感懷千萬。秦少遊的氣質,我想,還接近比他早一千年前的李太白多一點,時代不同,兩人的命運卻是一樣,仗劍狂歌,可是他們一生都沒有機會策馬沙場。
蘇東坡當過兵部尚書,卻未曾打過一仗,他報國的方法就是與民休息,也與民享樂,所以在黃州時當他看到當地人賤價豬肉,便創發了「東坡肉」,少著水,也少著奢料,只要耐心細火,「火候足时他自美」。說來有趣,蘇東坡是四川人,一生飄泊,倒少看到他思憶故鄉美食。這點,卻又是秦觀給他提醒了:
「鮮鯽經年漬醹醁,團臍紫蟹脂填腹。後春蒓茁滑于酥,先社姜芽肥勝肉。鳧卵累累何足道,飣餖盤餐亦時欲。淮南風俗事瓶罌,方法相傳為旨蓄。魚鱐蜃醢荐籩豆,山蓛毛溪例蒙錄。輒送行庖當擊鮮,澤居備禮無麋鹿。」(《以蒓姜法魚糟寄子瞻》)
同是揚州高郵人,近代文仕汪曾祺說過食物最易勾憶起故鄉情景,秦觀一生坎坷,揚州美食他未必都嚐遍,但誰又會不感觸於他濃濃的鄉愁。
秦少游的「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除了兒女情長,會否勾起你兒時故鄉的朝暮?正如歐陽修說:「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一地一物之情,就是生活,亦是歐陽修、蘇東坡治民之術,民之所仰,民之所附。可是,當今的中國,甚麼都要中央規劃,甚麼都要全國統一…
秦少游的「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除了兒女情長,會否勾起你兒時故鄉的朝暮?正如歐陽修說:「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一地一物之情,就是生活,亦是歐陽修、蘇東坡治民之術,民之所仰,民之所附。可是,當今的中國,甚麼都要中央規劃,甚麼都要全國統一…
秦觀於51歲時還有一次機會復職報國,往横州任職途中,「出游光華亭,索水欲飲,水至,笑視而卒。」是否,他活過了揚州,總算是活過了,所以笑?
歷史學家孟森說中國歷史上越是多壞皇帝便會有特別多的忠臣義士。遠的我們有宋代的歐陽修、蘇軾、秦觀、岳飛、陸秀夫、文天祥。
近的,廿三年前,天安門廣場上很多都是,也枉死了很多人,都還沒有名字的。
此為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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