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風,一輩子從未遇上過,疾走無常,一覺醒來,芳踪已沓,只留下風雲變幻,真的是百年一遇。
連風的名字也有意思,杜蘇芮,初聽時還以為是以前心慕的台灣女歌手嫁進了杜家,飄洋過海,「休息,工作,再工作。」蘇芮歌聲粗中有細,委婉動人,杜蘇芮過後的雲起雨散,倒也像應了她的吭歌,「戀愛,分開,再戀愛……」世事紛塵,八號風球,不用半個晚上便是過眼雲煙。
陽光忽明忽暗的週末午後,風過後,水晶杯中的 pinot gris,淡淡的黃,好讓埋頭改學生的中期考卷,中國古代史,要用英父寫,我倒為學生們擔心。關於孔夫子,有學生答:「Confucius believes in Confucianism。」一下子,杯子差點脫了手,窗外的天突然蔚藍起來,又是一個美好的週末。
最為他們担心那一條還是關於〝cosmic resonance” ,天人感應。二千多年前的漢家儒生,窮經晧首,用了三百年的時間,將孔夫子不願談的宇宙觀摻雜入變成皇權根据,中國版的〝君權神授〞論,終於進入了皇家殿堂,孔夫子的學說,最後也得償所願獨尊起來。其中最出色的就是董仲舒,出色的地方是他竟然可以用自然界無常的天災異變,不厭其詳的結合孔夫子的三綱五常,將五行輪替說成是朝代轉換的反照,做皇帝是應天命,壞皇帝自會受天譴。董仲舒的天文學識是從陰陽家邊學來,倒曾成功預測過一次天變,漢武帝怎會不信他。古時,中國的皇帝,無論怎樣壞,很多還是畏天的。
今天,中國的天文學識,當然比漢武帝的時代先進了不知多少。幾天前,神州的太空英雄還上了〝天宮〞。可是災異卻是一樣,毛主席死的那年,北京附近的唐山天崩地裂,葬了80多萬草民,若果董仲舒活在今天,會是慶幸還是惻隱?
杜蘇芮的怱怱,不知是否也是一場天人感應,好讓中國今天的主席過一個有陽光的香港週末,還是怕了胡椒噴霧, 走得那麼急? 看老爺子所到之處,高牆疊疊,警衛森嚴,才知今天的皇帝已經不畏天了,畏的是人民。窗外的風後驟晴驟雨,是杜蘇芮的不捨,還是警告?
至於「Confucius believes in Confucianism」這金句,我當然不能說是學生的錯,正如今天我們整天在說:「中國人當然愛中國。」活在這個世代,如此讀中國歴史,真難為了他們。
起碼,杜蘇芮給我的感應是風雨總無情,最是溫柔, 還是看書、喝酒、聽蘇芮的歌,「明日自有新的際遇,雲起,靜眼望,無盡的遠方天際,人生只不過是如此。」